龙骑士 >> 第三幕 灵魂之井
第二章 神的抉择

“贱人!”一个强壮的村民伸手再次给了这个黑色肌肤的精灵一个耳光。
  维莉娅·迪佛,厄斯特·纳斯城第十四家族的女贵族,服侍蜘蛛女神的高等祭司。只是此刻的她被捆绑在一个小小的地表人类的村庄里,而那些曾经令她的地底男性同胞们敬而远之的魔法装备早已经在清晨第一缕阳光的照射下被完全粉碎,甚至在这里她感觉不到任何蜘蛛女神的力量。
  被捆绑在这个村落中央的柱子上已经多少时间了,她并不知道。她努力睁开已经肿胀的眼睛,耀眼的阳光已经渐渐淡下来。但是连续一天的暴晒让她早已恍惚的赤色眼瞳根本无法再看清楚任何东西,所能分辨出的只有周围隐隐绰绰的人群,还有嘈杂的无法理解的地表通用语。
  “水…水…”她舔了舔开裂的嘴唇,用卓尔的语言发出这样的请求。沙哑的干涸的声音从她的喉中发出,甚至连她自己都不敢确定这是曾经那个迷倒过无数卓尔战士的美丽罗丝牧师所发出的声音。
  “她在说什么?”刚刚那个伸手打她的村民这样问着后面的人。
  “应该在骂你吧。”一个嘲弄的声音回答说,“说你就会欺负女人。”
  “也许这个娘们再说爽呢!”另一个有些色眯眯的声音接茬说,“我听城里人说啊,这些黑色的精灵都是欲求不满的妖怪。”
  他的话得到了围观者的好几声附和,甚至很快就有人提议是不是扒下这个黑皮肤的精灵衣服检查一下那些传言的真伪。但是,一声重重的咳嗽让所有的嘈杂声顷刻间安静了下来 ,并且从人群中间让开了一条路。
   走近的是一个有着花白胡子的老者,旁边还跟着一位似乎有点瘦弱但是却有着金色头发和长长耳朵的人。他们走到了被绑得结结实实的卓尔牧师身边,然后,那个金色头发的人再一次狠狠啐了她一口。
  这不是一个人类,维莉娅努力调整着自己的视线,能够更清楚地看到对方白皙的面容和背后泛着蓝色微光的箭囊。竟然是一个森林精灵,她想苦笑,但是发出的却是另一阵痛苦的呻吟。
  没有任何生物会怀疑森林精灵对他们的黑暗同类的仇恨程度。
  “这是个黑暗精灵。”白胡子的老者强调说,并同时轻蔑地看了一眼他们的俘虏,“不需要我再次声明这个邪恶的种族有多么的危险。你们都回到自己的住处去。威尔、雷利,你们叫几个年轻人搬足够的柴火堆在她脚下。”
  这个叫威尔的就是刚才殴打卓尔牧师的壮汉。他嘟哝了几声,最后还是无可奈何地走开了。
  人群渐渐散开,只剩下那个森林精灵还站在维莉娅的面前。
  “终于见面了,我的黑暗远亲。”森林精灵用卓尔的语言冷冷地说着,他的语调因愤怒而变得尖锐,炯炯有神的双眼眯成了一条缝。维莉娅很惊讶地抬起头看着他,她听过地表精灵的语言,那就是在不久以前,黑暗的杀手们即将袭击那个村落的时候,火堆边的精灵们用他们的语言似乎很幸福地歌唱着。但是,这是第一次,她听一个地表的远亲说着自己种族的语言。
  无论如何,这些地表精灵的声调更富于感情,而不像住在幽暗地域的她们,努力将自己的想法藏在刻意掩饰的平静语调中。
  “你们的突袭造成雅萨蕾斯近三十个精灵的死亡,其中,有我的好几位朋友。”森林精灵继续用他冰凉的语调说下去,“如果你被抓在了我们的村庄,我们将会合理的审判你,判处你死罪并且给你一个痛快,为那些无辜死在你们手上的朋友复仇。但是,抓住你的是那些人类。”
  他顿了一下,维莉娅似乎觉得他在笑,因为他的嘴角略微上扬着,只是这样的笑总有一丝过于残忍的味道。“他们把你当成异世界来的恶魔,他们将烧死你,活活烧死你,就在明天日升的时候。”也许是觉得这样的方法过于残酷,这个森林精灵皱起了眉头,但很快又舒展开来。
  “我的名字叫夏尔。”他已经转过身去,迅速地说道,“也许到了死亡界你能好好反省你的罪恶,不过在这里,我不知道还能不能劝阻那些固执的人类。”
  这个叫夏尔的森林精灵的背影很快消失在村落的房舍之间,维莉娅再次舔了舔自己干涸的嘴。她开始回想那些地底世界中略有苦涩的暗河的水,或者不久前喝过的那口奇怪的井中甘甜的水。也许,连她自己也觉得奇怪的是竟然丝毫都没有想过她那即将消逝的生命。
  在幽暗地域的弱肉强食中,生命只是个太脆弱的东西。
  由于缺水造成的幻觉开始浮现在她的脑海里,她仿佛再一次回到了与地底侏儒、与那些地表精灵或者与更多更多奇怪敌人的战斗。黑暗精灵的敌人实在太多了一点,她不得不承认。
  “姐姐,你很渴么?”一个小男孩走近了,用天真的大眼睛看着她已经开裂的嘴唇。
  维莉娅并不懂这个小男孩的地表语说的什么意思,但是她还是点了点头,也许对方并不想害她。
  小男孩欢呼了一声,然后像只小猫一样窜走了。在她还没有来得及想更多的时候,小男孩跑了回来,手中拿着一个水壶。
  很甜很甜的水,维莉娅的心里找不到更合适的词能形容这壶水的味道。她只是贪婪地想要啜尽壶里地每一滴甘液,清澈的感觉流遍了她的四肢百骸,曾经以为几乎就要失去的生命和模糊的思绪再一次恢复过来。
  “贱人!”一声怒骂,然后火辣辣的感觉再次出现在她的面颊上。刚刚因为过度失水的恍惚让她感觉不到被打的痛苦,当干渴的问题解决了以后,被击中的疼痛感开始清晰起来。
  她看见了被打倒在地的小男孩,和那个剩下不多水的小壶。抱着柴火过来的威尔似乎已经把多余的怒气撒到了这个小男孩的身上。“你竟然敢给这个黑色的妖怪水喝!”他大声斥责着,并一脚把那个水壶踢到了更远,“你这个没人管教的小畜生,要是我就把你和这个妖怪一起烧死。”
  他伸出了蒲扇大的手掌,准备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一个肉体的教训,但是,他很快感觉自己抬到半空中的手被似乎更有力量东西夹住。回头间,他看见了地表精灵一贯冷冷的眼。
  “你竟然连小孩都打。”夏尔用愤怒的语调吼出来。
  “我打小孩关你们这些该死的妖精什么事!”威尔鼓足了肌肉,希望能挣脱这个熟练的森林精灵战士的束缚。然后,他突然感觉到精灵抬起的膝盖正猛烈地冲击着他的胃,一阵突如其来的痉挛让他不由自主地弯下腰去,重重地咳嗽起来。
  “不懂得尊重的人永远都是懦夫。”森林精灵一字一句地说。
  小男孩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用感激的表情看了一眼夏尔,然后迅速地消失在村舍中。
  “这个小孩叫杰利欧。”走在森林精灵身后的老者轻轻叹了一口气,“他的父母都在一次地精的袭击中死了。就剩他和他的姐姐一起。”
  夏尔没有说话,只是用复杂的表情看着还被牢牢绑住的女卓尔精灵。“你好自为之吧。”他低声用地底精灵的语言告诉她。
  “我叫
维莉娅,罗丝女士的高等祭司!”卓尔牧师恢复了自信的高傲神情,“我的神不会抛弃我的。”
  维莉娅的骄傲表情让夏尔不由得想起了远去的妹妹,所不同的是,那个骄傲的妹妹相信的是一个普通人类所能带来的美好爱情梦想,而这个年轻的女黑暗精灵相信的是混乱女士所造就的血腥幻境。他看着她脸上的狂热表情忽然觉得一阵心寒。也许,作为一个信仰和平的地表精灵,他永远也没有办法理解那些黑暗世界的远亲们究竟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更多的干柴被堆到黑暗精灵的脚下,他没有办法做到更多,只能远远走开,不再看这一切。
  “愿科瑞隆宽恕你的灵魂。”夏尔低声祈祷着,再次看了最后一眼那个让他回想起所爱的妹妹的黑暗精灵。远远的,她的脚下已经堆满了柴薪,她被绑在中心的柱子上,脸上还是刚刚被打过的伤痕,但是她依旧昂着高傲的头。
  “愿
科瑞隆宽恕我的灵魂。”夏尔叹了口气,走出了村子。
  …………
  繁星点点,这是
维莉娅第二次如此接近地观看地表世界的夜色。头顶上没有沉重的岩石穹顶还是让她感到不习惯,但是满天的璀璨却并不像她从小所接受的教育一样,那么的痛苦。她很快停止了自己对于蜘蛛女神的不敬的妄想,而开始专心致意地祷告起来。
  混乱女神并没有回应她的祈祷。
  看守她的两名村庄守卫开始打起了瞌睡,维莉娅希望能够造出一把魔法的匕首,只需要小小的一把,就可以割断捆绑她的绳索。
  在地底世界,这是很轻松的事情,没有一个卓尔精灵会愚蠢到不使用附着魔法的绳子来捆住对手。
  仿佛嘲弄着她根深蒂固的信仰般,没有任何魔力的波动。她依旧被牢牢捆绑在这里。
  然后,她忽然听见了背后传来隐约的的脚步声,眼角的余光可以看到一个瘦小的身形闪出了屋舍的暗影。是白天给她水喝的小男孩么?
  守卫翻了个身,很快再次响起了呼噜声。这个黑影轻巧地跨过了守卫伸直的腿,然后不发出声响地来到了维莉娅的身边,让这个黑暗精灵高兴的是,她注意到男孩手中有一把在璀璨星光下灼亮的匕首。
  拇指粗的绳索应声而段,维莉娅努力靠在柱子上,恢复自己因为长时间捆绑造成血液不通而引起的四肢酥麻。
  “快走!”小男孩焦急地打着手势,黑暗精灵很快就明白了这个手势的意思。远处的两个守卫还在美妙的睡梦,其中的一个忽然大叫了几声,不知道是否梦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愿罗丝赐予力量!”维莉娅心里默祷着,完全黑暗的结界浮起在两个大意守卫的身边,令人庆幸的是卓尔一族特有的这种魔法竟然还没有失灵。小男孩拉住了她的手,两个灵巧的身影再一次消失在村舍的夜色中。
  …………
  狗叫声似乎就在身后的不远处,维莉娅拉着小男孩的手伏在灌木中,无奈地听着越来越近的嘈杂声。
  整整一天的痛苦折磨让她几乎无法再跑更远的路,她迈着两条已经像是灌足了铅一样沉重的腿摔下了灌木从,追踪的脚步声已经近在咫尺,她做了一个大胆的选择,弯腰伏在这里,在星光并不能穿透的枝叶阴影中,黑暗精灵将是王者的存在。
  但是她忽略了一点,某些地表生物也并不是仅仅以视力来追踪猎物的,两只狗低吼着窜过灌木丛,向黑暗精灵直冲而来。领先的一只攻击她的脚,另一只则跃起扑向她的咽喉。
  所有的黑暗精灵,包括这些会施法术的女性都经过完整的格斗训练,这些村民并不知道这一点。他们发现她的时候,她正因为失血和伤痛晕倒在森林的小路上,于是自然而然的,他们以为这种黑色的妖精和人类一样,大部分女性都是柔弱的。
  维莉娅没有更多的力气站起身来战斗,但是她还是毫不犹豫地后退几步,将从小男孩的手里拿过的匕首平举至肩膀的高度。她的双手紧握刀柄,刀尖则对准第二只狗。狗在半空中无法改变方向,直直地朝她的武器冲了过来。尖锐的刃贯穿狗的前胸,但冲击力让黑暗精灵再也拿不住武器,刀嵌在狗的身体内,一起滚进了附近的灌木丛。
  同时,第一只狗也因为扑空了目标,重重撞在一棵树上。
  “我找到他们了,黑暗精灵!”跟在狗后面的两个村庄守卫已经看见了和那只狗撞在一起的维莉娅,他们以为他们的宠物已经咬住了目标,兴奋地喊了出来。
  一片黑暗。
  这两个冲在最前面的人类仿佛忽然失明了一般,来到了一个没有丝毫光彩的世界。这样的恐惧让他们立刻拔出了腰间的武器,在身边不住的挥动。
  左边有脚步声,一个守卫毫不犹豫地挥刀向那个方向砍过去,刀刃触及的是软软的躯体,就在他高兴地以为砍倒了黑暗中的敌人的时候,听到了自己同伴发出震天动地的哀号。
  “啊!这个黑皮肤的妖怪砍到我了!”他的同伴哭喊道,同时也挥出了自己的长剑。
  同样的哀号声在剑刺的方向响起,“我也被她刺到了!”另一个守卫痛叫着。
  此时,维莉娅的匕首已经无情地划开了第一只狗的脖子。她作了一个手势,小男孩有些恐惧地看了一眼前面不远处黑暗空间中的哭喊,转身,赶快跟着黑暗精灵跑远了。
  …………
  夏尔早就知道这些愚蠢而固执的人类会因为黑暗精灵犯下错误,但是没有想到的是出现得这么快。当气喘吁吁的村长跑来告诉他村中的变故时,他还是吓了一跳。
  “那个黑暗精灵挣脱了绳索,并且绑架了那个曾经送她水喝的小男孩杰利欧逃走了。”村长这样告诉他。
  距离黑暗精灵的逃走已经过去了不少时间,他们这个地底的远亲想要逃去哪儿呢?夏尔寻思着,然后想起了雅萨蕾斯的惨案。那个村庄的附近一定有通向幽暗地域的通道。
  他立刻冷静地布置下去,更多的精灵战士将以最快的速度到达雅萨蕾斯,绝对不能让这个黑色肌肤的同胞回到地底世界。
  否则,带给泪之森林将是另一场血腥的屠戮。
  …………
  维莉娅触摸着刻有黑暗精灵咒语的巨石,这些古怪的记号即使是在白天,被地表人看起来也只不过是毫无意义的刻痕。但是对于黑暗精灵来说,却代表着回家的道路。
  她念了一段咒语,并且用她的匕首轻轻敲打了一下刻有咒语的地方,这些是再熟悉不过的动作。
  石头纹丝不动。
  维莉娅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的双手,蜘蛛女士没有回应她的祈祷。
  为什么?
  森林中传来了轻细的脚步声,虽然经过了刻意的掩盖,但是她能猜到是那些地表的远亲来了。
  再次念起咒语,但是还没有结束,就有一只银色的箭带着闪光“咄”的飞过她的发梢。她回头间,那个最先到达的精灵战士正在搭起第二支箭。
  绝对的黑暗浮起,这个精灵战士的眼前一下子失去了目标,他镇静地弯下身子放下弓,从腰间拔出细剑,摆出防御的姿势。他害怕这个黑暗精灵会趁机袭击过来。
  “蜘蛛女士,请不要抛弃你的信仰者!”维莉娅默默祈祷着,再一次念出咒语。
  石头还是纹丝不动。
  黑暗结界的效果已经快要消失,更多的轻微脚步声从森林中传来。她已经要完全绝望了。
  地表抖动了一下,然后无声的,这块巨大的石头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开始慢慢地向旁边移动,直到露出一个能进人的入口。
  混乱女神最终还是回应了她的信徒的祈求。
  “你快走吧,地底世界不适合你。”维莉娅指着更远的方向,向她身边的小男孩做着要他远去的手势。
  “我不想成为姐姐的负担,我不想被那些坏人打骂嘲笑!”男孩倔强地说着,“我要成为修特哥哥一样的勇士!”他毫不犹豫地跨进了入口中。
  第二只银箭闪着微光再一次划过维莉娅的身旁。这个卓尔牧师无奈地跳进了黑暗的洞里。
  巨大的石头轧轧地掩合起来,最后一丝地表的璀璨夜色被隔绝在了外面。

PS:卓尔精灵是邪恶生物的代表,而维莉娅既然是狂热的罗丝祭司,也许应该更邪恶更阴险一点。但是我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表达好这个人物的性格创造,只能在后文慢慢铺叙了。
  这一章是为了和开篇呼应起来的,夏尔、爱默都是第一幕中曾经出现的。第三幕的情节也许有些跳跃,请原谅我的这种写法,因为,这也是我的一种尝试吧,不平铺直叙地把故事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