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骑士 >> 第三幕 灵魂之井
第十三章 徘徊

绵延的黑暗隧道里因为某处巨石的碰撞发出了刺耳的噪音,为首的黑暗精灵巡逻兵把尖细的耳朵贴在墙壁上,仔细凝听着沿着沉重的石壁传来的声音。
  “可能是一个恐爪怪,或者凿石蟹刚刚走过去。”这个巡逻兵小心翼翼地向身后的守卫队长打着手势。
  并不是什么值得换回荣誉的生物啊。这支厄斯特·纳斯城外围巡逻队的队长明显露出了失望的表情。如果是一小队地底侏儒,或者灰矮人,也许他就有向蜘蛛神殿邀功的机会了。
  他的名字是赫波特·巴杜尔,厄斯特·纳斯城第十二家族巴杜尔家族的的第三个儿子,同时也是本城外围巡逻队的一个小队长。巴杜尔家族曾经有过四个儿子,长子马吉索·巴杜尔是蜘蛛学院的大法师;次子瑞夫耶·巴杜尔本来是家族的武技大师,不过因为上次被派遣前往地表参加袭击一个月精灵村落的战斗而“失踪”了,不过他怀疑自己的这个哥哥所谓的“失踪”另有隐情罢了;第四和第五个儿子都被献祭给了罗丝神后,第六个儿子则是诺凡·巴杜尔,不过他没有得到贵族的称号,只是家族里的一个平民。
  生有六个儿子的巴杜尔家族却只有一个女儿,卡丽莎·巴杜尔,这在女权社会的黑暗精灵都市中也使得他们的家族显得格外脆弱。即使献出了两个儿子的代价,蛛后还是没能给他们带来新的女儿。
  不过……这并不是赫波特·巴杜尔所需要考虑的问题,他不像他的次兄那样精于剑技,当然更不像他的长兄是杰出的魔法使用者。然而在蜘蛛学院里还是很少有人 胆敢,或者愿意成为他的对手。事实上,甚至很多人怀疑他是不是一个真正的卓尔,或者,他究竟拥有的是不是完整卓尔的血统……
  他的身材在卓尔精灵里面并没有什么特别,除了稍微高大和强壮一点以外。特别的是他的兴趣——虽然生活在黑暗世界里的卓尔最大的兴趣就是折磨和拷问敌人,但是很少有卓尔能做得到他那样血腥的地步。据说有一次,他把一个在战争中俘虏的地底侏儒身上的肉一片一片挖了下来,并且烤着吃掉,而且整整割了三天才让那个俘虏真正断气。
  虽然关于这个战士的传言很多也并不完全可信,但是和他一起的巡逻兵确实看见在一次战斗中,他抓住一个地底侏儒的脖子,咬开它并且吸光了其中所有的血。谁也不愿意这样不快的事情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为首的巡逻兵在看到身后队长有些失望的让他继续侦察的手势之后,忙重新隐藏到了队伍前方行进路线的黑暗之中。尽量离开这个嗜血的恶魔远一点,这是他的想法。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隧道的一个岔路传了出来,这个巡逻兵忙隐藏到了角落里,再一次贴墙仔细听过去。轻微的两到三个人的脚步声,其中的一个声音比较重,应该没有穿附着魔法的靴子,另外的声音则轻微得几乎辨别不出数量来。
  “有人出现……”他向身后打出小心的手势。而眼睛发亮的赫波特·巴杜尔却已经冲了过去。
  “是什么样的敌人?!”这个嗜血的恶魔如此问道。
  “似乎像是黑暗精灵。”巡逻兵打着有些犹豫的手势,“有可能是别的城市过来的雇佣兵?”对于那些平民卓尔来说,流浪在黑暗国度寻找着能收留自己的家族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如果幸运地博得某个家族女性贵族的垂青,也许还能平步青云吧。
  赫波特并没有关注这个巡逻兵的手势,他脑子里面已经几乎完全被战斗的渴望所充斥。而他所专用的武器也已经从后背拿了下来。
  一把精金打造的战斧。一头是磨厉的锋刃,另一头则是锯齿状的利牙。据说那样可以轻松地“撕开敌人的皮肉”,至少可以省却他用自己的牙撕咬的机会吧。
  他躲在洞壁的一侧,期待着给出现的敌人致命一击。
  脚步声越来越近,然后忽然消失了。黑暗的空间里再次陷入一片难堪的沉默。
  巡逻小队的所有卓尔们面面相觑,用无声的手势交流着彼此的意见。赫波特实在忍不住这种长时间的无目的埋伏,探出了头想看看隧道那个方向究竟还有什么动静。
  就在他刚刚探出半个脑袋的瞬间,才注意到一个五彩翻滚的光球呼啸着飞驰而来。那一瞬间的亮光几乎刺瞎了他还没来得及转成正常视力的红外视线。
  这个粗暴的战士大叫一声仰面倒在了身后某个巡逻兵的身上,他的双眼金星乱冒,几乎什么都看不清了。而其他的巡逻兵则是用恐惧的目光看着那个飞出黑暗隧道的明亮光球。
  在飞到了一定高度之后,这个光球如同节日礼花般分散成更多更璀璨的星光,发出悦耳的爆裂声,划过的明亮轨迹几乎照亮了整片黑暗地域。
  这是一个只有高阶祭司才会使用的魔法,所有察觉到这一点的黑暗精灵士兵都畏惧地倒退了一步,他们只是这座城市的普通士兵,绝对不敢跟一个女性祭司正面交锋。
  维莉娅大步走出了刚刚那个黑暗的隧道,借着魔法光芒的余晖,她用轻蔑的目光扫视着那些垂手喏声的卓尔士兵们,飘垂长袍上的高等祭司徽章发出幽幽的妖光。
  没有一个士兵敢说话,甚至没有谁敢抬眼望向这位浑身散发着强大魔力的祭司。在忍受着不短时间的瞪视之后,一个胆大的士兵走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说:“我们是第十四组巡逻队,负责巡视城西的隧道安全,不知道您也会一个人来这里……”
  维莉娅点了点头,望着他们走来的路,用冷冷地声音问道:“那边通向什么地方?”
  “希尔维斯峡谷……”那个大胆的士兵谨慎地回答道,“大约有七八哩的路程。”
  希尔维斯峡谷,是厄斯特·纳斯城西北的一个狭长石缝地带,长不到四哩,宽有数十米,是供城内贵族家族驱使的狗头人奴隶们繁衍的地方。虽然和她上次前往地表所走的路方向不同,不过至少已经搞明白她们现在的位置了。
  维莉娅点头并且冲她的身后招了招手,很快的,瓦拉斯领着那个人类小男孩出现在隧道的洞口。身为蜘蛛学院的武技教官之一,很多参加巡逻的卓尔士兵们都是他曾经的学生。即使看到他的身边有一个非卓尔种族的小孩,还是没有人敢发出疑惑的质问。
  “我们要去执行一个秘密任务。”维莉娅露出皓齿,冲着这群看似很恭敬的巡逻兵微微一笑,“这是罗丝神后赐予的一项难得的试炼,五天以后,我们将从这里返回……”她望着渐渐黯淡下的魔法光芒,露出一丝憧憬般的笑意。
  “你们想要效忠蛛后么?想要向神后表达你们最忠诚的心意么?”维莉娅忽然转身回头,用炯炯的目光看着这帮窃窃私语的士兵。
  “当然!”赫波特·巴杜尔已经终于从他那被灼伤的视力中恢复了过来,他踉跄着走到自己所带领的队伍中间时,听到效忠罗丝这样的话之后,狂热的心再一次沸腾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维莉娅冲着她妩媚一笑。
  “赫……赫波特。”这个粗俗的嗜血者觉得自己忽然变得口干舌燥起来,“第十……十二家族…”
  “五天之后……就在这里,同样的地方,赫波特……”维莉娅贴着他的耳朵轻声说道,尖锐而优美的语调仿佛正在向一个爱人诉说着离别的情话,“记住不要告诉别人关于我在这里出现过的消息,任何……别人……”
  即使当这奇怪而神秘的三个人消失在更远处的黑暗里,赫波特·巴杜尔也没有能从刚刚的销魂感觉中回味出来。过了不知道多少时间,这批已经没有心情再巡逻的队伍开始向主城方向的路慢慢巡视回去。在他们队长的严厉要求下,没有一个士兵敢再提到刚刚巡逻中的那幕小插曲。但是,与他们沉浸在美妙幻想中的队长不同,这些低阶级的士兵们似乎更清楚被女性贵族看上的男性卓尔们的下场。
  他们都在用同情的目光看着这位还在幻想中的长官。
  …………
  在这个似乎完全由白色所构成的世界里,麦卡几乎看不到任何其他生物的踪迹,他甚至怀疑这里是不是还是他所熟悉的那个冰风谷,那个物质界。
  蒂蕾娅……不,应该说是拥有蒂蕾娅躯体的另一个灵魂正站在那里,俯视着茫茫雪原。仿佛在这片被呼啸的狂风所包围的世界里只有他们两个人。长长的褐色的秀发随意披散在额前,遮住了大半两只略尖的耳朵,如果不是那双明亮得似乎充满了太多魔力的双眸,他几乎将要再度沉浸在对所喜欢的女孩的追忆中去。
  燃起的火线从法师的长袍下升起,然后仿佛蔓延开的火网般把他整个罩在其中,很快当烟雾弥散之时,结界中的法师已经呛得跪倒在地上。
  以他现有的法力根本无法打破这个束缚他的无形的网。
  “你是一个很有天分的法师。”蒂蕾娅转身用平静的表情看着他,“但是你还是欠缺一些实际的变通能力,如果你能学会那些枯燥咒语的灵活运用……”半精灵少女轻轻打了个响指,殷红的火舌从她的身后蓦然吐出,随后化成长刃的样子重重戳在法师身前的结界上。
  冲击力让法师仰面摔到了地上,而那把仿佛已经刺穿了结界的火焰之刃则停滞在离他的面前不到十公分处瞬间化作乌有。
  “焰……焰矛之术……”刚刚散去的魔法还没有来得及驱散法师身前的焦味,然而法师还是用近似于恐惧的目光看着那把殷红的刃所消失的位置。
  这是一种只记录在厚重书本中的传说魔法,甚至传说中,数千年前崇拜谋杀之神巴尔的上古法师们能够用魔法造就各种武器。在战场上,没有任何人类所制作的武器能抵挡这种无形魔力的一击,那些敢于对抗的战士们在痛苦的灼伤中一个接一个死去。
  然而随着巴尔的死亡,这种邪恶的魔法最终也尘封进了历史的坟墓。千年后的今天,麦卡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会目睹同样魔法的出现。
  “谋杀之神巴尔!”他几乎用沙哑的声音喊了出来,“你究竟是谁的灵魂?”
  “并非只有神才会创造魔法。”蒂蕾娅淡淡地笑了笑,仿佛刚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法术并不应该仅仅拘泥于前人创造的那一点点枯燥的咒语,刚刚那样的魔法,你也可以施放出来。”
  “你究竟想得到什么?”麦卡觉得自己根本无法看透面前这个有着自己熟悉面容的另一个人。
  “冰焰之剑!”蒂蕾娅低下了头,眼中闪过一丝灼人的杀意,“告诉我关于它的一切。”
  …………
  第一缕朝阳已经透过窗棂,正洒在女孩们曾经睡过的床上。雪希的被子整整齐齐地叠放在那里,这对于爱整洁的龙族少女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然而修特把手递过去仔细检查着齐整的被褥,叠得很整齐,但卷得一点也不紧,雪希是很从容地整理好了床铺才离开的。
  “你们昨天晚上有没有谈到什么呢?”修特沉声问着身后忐忑不安的精灵女孩。
  “昨天我们都好累……”娜塔纱努力回想着回答,“我问了雪希的家乡,她谈到了冰峰岛;然后她也问了关于泪之森林的故事,雪希好像从来没有见过我们家乡那样的森林……”
  即使平息了冰风谷的战乱,昨夜仍然是一个多事之夜,麦卡、黑暗精灵,还有那道奇怪的魔法阵。这些数不尽的麻烦足以让布林·山德城再一次卷入是非之中。
  “然后,我们谈到了你……”精灵女孩的脸闪过一丝红晕,她仿佛有些紧张般地闭上了嘴。
  “说我怎么了?”年轻的战士有些好奇地追问道。
  “不能告诉你啦!”娜塔纱红着脸忙摇着手,“这是我跟雪希妹妹达成的协议……”
  “噢……”修特眨了眨眼睛,没有再追问下去。多次的经验他已经知道女孩们的话题是他们这些男士所很难完全理解的。
  朝阳迎着战士已经成长的健壮身躯,投下了长长的影子。“我知道了……”脑海中的另一个声音坚定的告诉着他自己。
  也许这只是一种并不强烈的模糊预感,但是修特觉得自己已经清楚地知道雪希所行进的方向。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知道。
  男孩猛地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大踏步走出门去。“我去找雪希,很快就能回来。”他撒了个谎。
  “那我呢?”娜塔纱有些疑惑地看着面前的爱人。
  修特温柔地在她额头上印上一个吻,“等着我,很快就能回来……”男孩这样说道,并且眨了眨眼睛。
  不要让自己所关心的女孩再一次遇到危险,他这样再次告诉自己。
  冰风谷的崭新一天再次来到了。
  …………
  这是一片废墟,破旧的砖木建筑始终抵挡不过激荡法术的冲击而变得支离破碎了,剩下的只有满地的荒凉。即使这是十镇中人口密度最大的布林·山德,离这里最近的房屋也有百十米远,也许这也是当初麦卡选择这里用魔法离开的原因之一吧。
  龙族女孩胡思乱想着踏进废墟的瓦砾之中,拨开满地的碎物,她的脚下正踏着一个魔法的圆。用上古文字写成的咒语整齐地散布在圆的五个等边角上,只是由于魔法的冲击这些文字大多已经模糊不清了。但是雪希还是很清楚地认得其中的几段。
  这并不是人类的魔法,或者正确的说,这里并不是现在的魔法师们习惯使用的魔法。
  长存于龙族生命基因中的记忆告诉了她这段魔法的来历。然而更多支离破碎的画面开始从脑海中的各个角落涌出。朦胧中,在那个久远年代的战场上,漫天飞舞的血仿佛冰风谷的雪一般纷纷扬扬落下。
  渐渐的,视野仿佛已经完全被鲜血浸透,天地间都只剩下一片茜色的霞。
  雪希捂住了眼睛,似乎连双腿都在发抖,她退后一步,想扶住一堵墙,或者,哪怕是一棵枯树也好……
  空空的,一切都在下坠的感觉。
  然后,一双似乎从虚空中伸出的有力双手托出了她已经软下的身体,接着,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不要再离开了……”那个声音轻柔地回答道。
  …………

PS:加油完成了这一章。在犹豫一件事情。
  在国内想写一个DND向的小说不是件很容易的事情,只是尝试着继续写下去吧。这篇作品通观全文有一个比较明显的缺点,就是男主角修特并不那么讨人喜欢,貌似我自己都不太喜欢他。不过,说是一个没有个性的人,也许更应该说他是一个在和自己天性进行斗争的人。
  也许更应该说,龙骑士写的是很多很多人的故事,在那个幻想的国度里,他们过着同样精彩的一生,只是希望被记录下来。
  这是这篇小说的目的。